蛇妖25
道士光×蛇妖时
冥冥之中，冥冥之中。
那双幽幽而不见底的瞳孔正冷静映出对面人有些惊讶的表情，陆光整个人端正坐着，衣袍未乱，发丝规规矩矩的扎起，慵懒的垂落肩头。他明明手里扶着温香软玉，竟然还显出一副坐怀不乱，正人君子模样。
人的可塑性，实在有趣。
程小时暗自倒吸一口凉气，默默往后倒退几步。他并不意外对方能找到他，他只为此情此景的熟悉感到起鸡皮疙瘩的颤动。
曾几何时，也是以这样的情景来开场，才有后面的故事。只不过那时候他还是个在家族边缘图谋生，挖自己眼中的恶人心脏的小妖，现在他成了有点话语权的少堂主，还是一位掌柜。但他很明白，再怎么变化身份，见到这个人的时候，自己好像还是以前那条蛇。
“好兴致啊陆道长，你们道观原来还允许沾色的啊。”程小时顺势坐下，笑道。
窝在陆光怀里的小蛇听见“道长”二字，脸色便刷白起来，立刻道声“道长饶命”，便要弹起。
“哎哎，走什么，你又不做坏事，怕他作甚。”程小时拍了拍小蛇的肩，“再说了，来者都是客，好生招待人家！”
小蛇小心翼翼的重新打量起这位顾客，听到老板开口，只好局促坐下，却再不敢亲近陆光半分，只低头开始倒起茶来，握壶把的手都有些抖。
“麻烦姑娘帮我沏壶新茶来。”陆光道，“茶泡久了，太浓。”
听到指示，她立刻站起身，如蒙大赦般欠身应答一句，便匆忙走开了。
“唉，你还是吓到她了。”程小时拿起桌上的果盘中的橙子，眼睛盯着橙子，开始慢悠悠的剥。“两个月没见，突然造访是有何事？”
他就这样把两个月前他俩的事给忘了似的，只字不提。陆光看他剥落橙子皮，再将橙肉放到嘴里，整个动作是哪里都不肯把眼神放他身上，虽然要求一个吃东西的人必须看向自己实属蛮横无理，但他这刻还是有种细小的偏执。
“找你就不能没事么？”陆光收起目光，端起茶杯正要喝，发觉杯里已是凉透的浓茶，已经生出一圈茶渍沾在杯壁上，想起自己还嘱咐过别人，只好又放下杯子。“这次想找歇脚的地方，找了一阵，思来想去，还是你这里好。”
“我这里好？”程小时差点没被橙子挤出来的汁给呛住，“我这里也不过开业三个礼拜，你找歇脚的地方怎么不一早就找定？非要住青楼里？”
“你教的小妖都纯良乖巧，我想住在这不会有什么问题。还有，道士难道不能住青楼？”
“当然……”程小时愣了愣，刚刚还有些理直气壮，想到这措辞竟合理，他一下中途泄了气，“也不是不可以，只是我这里不清静，比你那道观吵闹得不止一星半点，影响你修行可不好。”
“修行讲究何时何地都能心无旁骛，这个我做得到。”
“哎？对啊，你怎么不住道观？”
“你认识我这么久，可曾见我住过？道士下山本就是场修行。”
“哈，我可不算了解你的习性，你的那些什么习惯我也不清楚。”
“那你现在可以慢慢了解。”
“不了……我这里收费也不便宜，一晚得去你不少钱。”
“无妨。”
程小时撇了撇嘴，突然又想起可推脱的理由，得意起来，道：“你的身份在我这可会碍着我做生意！”他说得喜笑颜开，也不知道哪里像是觉得‘阻碍’。
“我不说，你不讲，谁知道。况且，不是来者都是客吗？”陆光感到有种久违的活过来的快乐，有点病态的喜欢这种你来我往，他轻飘飘的又把话怼回去，有心逗弄对方。
程小时再也剥不下橙子，他彻底没有理由阻止这个人，拧过头，嘴角抽搐的往上扬，有些被气笑。
道士住青楼，简直荒谬！就是荒谬！
“行了，等下给你安排一间房，钱的话，我之后会叫人上楼收的。”程小时不想再多说，站起身，将剥了一半的橙子又丢回果盘里，橙子咕噜咕噜滚动，跌到陆光的手心里。
“给钱吗？你们不是用人的精气做交换吗？”陆光默默开始剥剩下一半的橙子皮。
“它们受不住你的，所以你在这里住期间别色心上头，叫我这的孩子上去。”程小时说完，又觉得这么说很容易引起一点多余想象，他看了眼陆光将笑未笑的表情，知道已经引起了，便徐徐补上：“实在想叫，你自己出去找别家的，宿在那也行……也没见有你这样的道士。”
看他三步做一步的跨着上楼梯，匆忙的走进屋里再用力关门，陆光吃下另一半橙子，觉得自己真是前所未有的畅快。
“不介意我坐下吧？”头顶传来一个女声，征求意见的话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，陆光抬起头，见乔苓居高临下的垂眼看他，一身水红色的裙子随她动作摇摇曳曳。
他点点头。
“我就不拐弯抹角了，陆道长，你找程小时是要做什么？”乔苓看了眼程小时屋子已经关上的房门，将满是探究的眼神转回对面正用手帕抹着嘴的男人，语气有些急，带着点兴师问罪的架势。
“他和我有约，又是朋友关系，这样，我找他还必须要带点理由？”
“理由！”乔苓从鼻子里哼出一气，“程小时算是我从小带大的弟弟，他交的朋友有哪个像和你一起时那样剑拔弩张？有哪个朋友会两个月都不愿听到他的名字？不妨说得直白点，你根本就是对他有别的心思，可惜他对你可是避之不及。”
陆光不置一词，却在神情中透露出让乔苓有些不可思议的镇静，原来他是这样冷静承认自己心思又不怕被嘲讽的人啊。她慢慢冷静下来，呼出口气，“当初你害他这样难受，现在还敢来招惹他，你良心过得去么？我现在想起来你们还有那层盟约关系就令人烦躁。”
陆光见对面的女人充满不信任的神色，他本觉得没有向她交代的必要，但转头想到她又和程小时关系非同寻常，只好又作出点交代的意思：“当初的事情是我考虑不周，看不清自己才会让他这样，因此也在弥补。我也并非要他必须接受我，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你发觉他还是对你有心，只是犹豫，所以无论如何你都想必须抓住机会对吧？”乔苓瞬间明了，同时再次为程小时而恨铁不成钢。
陆光点了下头，心下有些佩服，见了不过一两次面，他已经觉得这只妖的洞察力在很多见过的人里显得原来是这样出色。
“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犹豫吗？不止是因为你之前对他的态度。”乔苓抬起手，点了下自己的头，有些怜悯的语气，“是因为他也不完全是孩子了，知道和人在一起是要衡量很多东西的。”
“首先是他的修为值不值得，还有就是双方寿命不对等的值不值得，这个已经是牵绊住你们的问题了。”乔苓道，“最重要的是，他还能不能适应你们人的生活，我猜他还没告诉你前两年发生的事情吧？因为这个，他到现在都不想再踏进人界半步。”
“所以我来了。”陆光快速的回答道，他看了眼楼上那扇闭紧的房门。“前两个问题，我想他心里最清楚，一切选择也都由他，我更在意的，是他的经历给他带来的影响。”
“我不需要他重新对人界产生好感，也不需要他适应人的生活，我来这里就是想多了解他，感受他的生活，让他能开心。即便最后他不答应我也没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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